倦时弹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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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我们是一顿饭的缘分呢?吃得不满意别骂我就好了。

对一种名为陈永仁的生物的调查报告

对一种名为陈永仁的生物的调查报告

Tip:因为第一部和第三部陈永仁角色出现差别的脑洞。起因是和朋友说起第三部的陈永仁似乎开心很多,并未像第一部那么抑郁,她回答感觉第三部的陈永仁像是被叙述的,那试试用几个视角来写他。

 

【李心儿】

 

李心儿第一次遇见陈永仁,觉得他并非律政署转介时形容的那样。律政署的报告声称他拿起烟灰缸攻击沈亮事出无由,归咎于本身具备暴力倾向,如心理治疗无效,将实行监禁。李心儿做足准备,满以为是个满面阴云的壮汉,怎知陈永仁松松散散披着皮衣,身形清瘦,脸上甚至颇有笑容,坐在她对面,始终托腮微笑。

 

暴力倾向?她狐疑地看他两眼,低下头去翻阅律政署的报告,抬起眼陈永仁依然望住她笑。李心儿从小被夸奖靓女,但也从无人如此夸张轻浮地看她,陈永仁做来,竟不觉几多厌恶。多亏她定力非凡,职业素养极高,脸不红心不跳向他转述律政署的安排:“治疗期满后,我们会写成报告,律政署会据此判断是否还应该监禁你。”

 

“监禁?”他笑容一僵。这下顾不上其他,即刻站起,低低骂了一句,李心儿听不清楚。

 

然而,李心儿随即发现,这位病人看似温驯和气,实则极不愿意配合。他是有秘密的人。例行公事询问了解时推三阻四,催眠时想尽办法阻止,要从他嘴里听到一句真话难如登天。她并不急于向律政署交差,也相信他与沈亮打架并非暴力倾向如此简单,只是知道他的笑容背后是未解的心结,希望能提供些哪怕微不足道的帮助。

 

陈永仁唯一肯接受的帮助仅是在此睡一觉。她向他描述蓝天白云与大海,高高低低飞过的海鸥。“海风吹过你脸上。”她的声音平和而温柔,陈永仁紧锁的眉头慢慢松开。他太需要睡眠了。李心儿看得出来,陈永仁平时睡不好,他眼下青黑,嘴唇微微发白,形容憔悴。他能在这里睡一会儿,也是好的。李心儿亦不再强迫他向自己吐露实情,每次陈永仁睡着后,她便返回办公桌前,无论是写病历、报告,抑或是玩几局纸牌打发时间。自然而然地和他共处一室。

 

他每星期来一趟,醒来像猫醒来,打个呵欠,睡眼惺忪地瞟下表,将盖着的外套一抖,仍然披回身上,径自走到李心儿的办公桌前。李心儿仰起脸来看他,初初睡醒的他眉眼更显柔软,随性披着那件皮衣,自然而然地凑近:“这张椅子都还不错。”

 

比起之前的抗拒,他现在对这个疗程颇为享受,甚至有些不愿结束。他的生活似乎紧张忙碌,他在道上混到什么地位、做什么事,李心儿并不清楚,也不关心,怎么样的生活会让他时刻警惕、精神紧绷?不过问他也没结果,他只会敷衍了事,几番搪塞而已。李心儿撇撇嘴,目光从纸牌上挪开,提笔去写那份要交给律政署的报告。

 

陈永仁对她的戒备虽然降低,仍然满嘴胡说八道。“不如你写份报告,让我多治一会儿?我最近感觉头像要裂开一样,不知是否是精神分裂呢?最近的梦嘛,梦到你啊。我们俩的秘密:我是警察。”眼神纯良,仿佛并非行骗,流露出几分无辜与可爱。李心儿早已能妥善对付,游刃有余地点点头:“我都是啊。”但她不会这么写报告。公事公办、一板一眼,你好我好大家好。在她心里,陈永仁始终算个好人。她信任他。

 

 

 

【黄志诚】

 

他都是二五仔啊。

 

黄志诚回想起见到陈永仁的时候,兴致冲冲的他出现在叶Sir和自己面前,少年人特有的冲劲似乎让他也变成了念书时的自己。少年的敏锐细致自然是同辈翘楚,眼里的坚定热忱亦属罕见,长年卧底,非这种人不可。但也正因为他的细致、热忱,令黄志诚为之犹疑:真要让他的生活,见不得光吗?

 

好在上天残忍地解决了黄志诚的犹豫。如果陈永仁没法再继续念书,没法光明正大地宣誓成为警察,而他还想往前走,就只能隐入黑暗中。虽然残忍,亦属幸运。

 

“你还想不想继续做警察?”陈永仁目中流露出倔强,似紧张似雀跃似害怕,种种情绪驱使这个少年狠狠咬着下唇,向他用力点了点头。他为陈永仁打开了一扇不一样的门,最终也走上了不一样的道路。

 

陆启昌对他的决定颇有几分不满,弟弟在哥哥身边做卧底本属稀奇,大概也不愿意让这位有为青年身陷险境。卧底自然难。起初在倪永孝身边埋伏时,他并未露出不适,只因为和女朋友分手,大闹一场,流过眼泪。或许血缘关系始终存在,倪永孝对他尚存几分照顾;而他在血亲与正义间的选择是否艰难,却是黄志诚与陆启昌决难想象的了。他说他和父亲没关系,他说他始终是警察。但这不足以取信黄志诚。他走过的路很难,但走在这条路上,已经无法回头。

 

他是陈永仁的负责人,也是陆启昌走后唯一的知情者。他看着陈永仁从青涩、坚定到成熟、疲惫。他阴云满面,少见开怀,他们俩见面时也并没什么开心事可言。有一回碰头,陈永仁低着头不看他,推过来一个小红包。“你女儿满月嘛。”他压着声音又戴着墨镜,连头都不稍稍偏转,冷峻而漠然的样子。那时喜滋滋感叹后生辈中有如此出色的人,又怎能想到几年之后他会变成这样?但他并没改变。他还记得一些职业外的事情。他并没被卧底的身份吞噬。

 

他们在天台碰面时,陈永仁左手打着石膏,半眯着眼,似乎嫌阳光太大。他越来越见不得阳光。话过三四句,左右无人,陈永仁说起话来已火药味十足:“我都不知啊。”他的石膏也颇有来历,前几天韩琛沈澄交易,韩琛摆警方一道,引发枪战,沈澄一枪打中陈永仁的手。陈永仁的生活远比他们设想的危险,他要克复的心理障碍远比他们想的更多,理所当然,积累的案底也比他们预期的更多。黄志诚虽想约束他也力不从心,陈永仁说话带刺:“要我梦里也把自己当成大喊喂举起手来的那种警察吗?我现在是古惑仔啊阿Sir。”

 

但几句话过,又是陈永仁率先熄火。“一周。我说一周内啊。”他靠着栏杆,垂下眼睛打量。他站得太高,香江一向轻软的风都显得猛,把他额前的几缕乱发按在眼睛上。他看不清离他太远太远的——车水马龙,街上人普通的生活。

 

黄志诚把文件袋递给他,他打开,普通的窃听器,随口吐槽几句;手表,秒针咔哒咔哒走动。“哇,针孔摄像机啊?针孔在哪?”他提起表在眼前晃了晃,对这份高级装备十分珍视,转头向黄志诚求教。

 

黄志诚无言,对他不合时宜的敬业觉出几分好笑辛酸,透过墨镜睨他一眼:“二十五号你生日嘛,二五仔。”

 

几乎每一年,他都尽力想办法给陈永仁过生日。父亲死了,书念不下去,在阿哥手下做事,和女朋友分手,陈永仁是他的下属、线人,亦类他的儿子,他对陈永仁不乏欣赏共爱怜。这个年轻人本来应该有更光辉灿烂的未来。现在光辉灿烂与未来双双失去,不至于让他连生日都无人记得。陈永仁怕感情太汹涌,不适应隆重的日子,更不愿意在黄Sir面前失态,经常插科打诨。那时他就经常记不住自己的生日,因为未来更重要,纪念对于他反而并没作用;但现在没有未来,纪念更没用。

 

陈永仁有点尴尬地捏着那块表,顿了一顿才回答:“嘁,我又不戴表。”手一松,表落回文件袋里,他侧过脸扫了黄志诚一眼,又做贼心虚般挪开。陈永仁骨子里仍然是向往希望的人,他也会继续这么前进。黄志诚确信。他下一句可别问这块表几多贵才好。

 

 

 

【杨锦荣】

 

杨锦荣对他有一种超乎寻常的信任。他相信陈永仁会是他永远的朋友、同事和对手。他这么想时都忘了陈永仁可能没把他当做朋友——不,是陈永仁到底记不记得他。

 

杨锦荣自信在学生时代也算瞩目。拿手方面是写报告,性格稳重能抗事,也被表彰几次,虽然够不上次次第一那么威风,也不至于被忽视。何况他的外貌实在优越,拿出手去都好挣门面。做学生混到这份上,大概已经相当成功,但陈永仁比他更成功。至少他认为。陈永仁不擅长写报告,实际上是因为不擅长说漂亮话,他能在花团锦簇的文字下藏住枯枝烂泥,和和气气恭喜香港好市民,陈永仁却从无玩这种把戏的想法;陈永仁的性格比他更沉稳坚定,他几次看见陈永仁一个人跑步,每一个脚印似乎都在述说心事,他循着陈永仁的足迹追赶,自认怎样也追不上。成绩,更不必说。长相,似乎也难保压陈永仁一头。

 

如果有谁绝对不会被退学,那么一定是陈永仁,然后才是他。

 

但命运偏好且擅长意外。他还按部就班为下一篇报告绞尽脑汁时,陈永仁离开了这所学校。过不了多久,大家就默契得好像根本没有这样一个人在这里念过书,连杨锦荣都要怀疑记忆的真实性。他想方设法让大多数人回忆起曾经有这样一个天才学生:“如果他不走,今年这个奖是否应该颁给他?”人们冷冷淡淡。陈永仁被他们抛下了,停留在原地,杨锦荣拼命回头找他。但怎样也找不到,他不在原地,能去哪里?杨锦荣从未想过追踪学有朝一日要应用在陈永仁身上,更不知能否生效。毕竟陈永仁的成绩好那么多。

 

幸好,他找到了陈永仁。他推开餐厅的门,将警务人员证件别上胸口。陈永仁手上还捏着那个烟灰缸,弯腰猛砸地上的人,大概是望见保安科几双鞋子,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地停手,神态尴尬。其实他的案底已经够厚,但似乎仍不习惯在警方面前以此类形象出现。杨锦荣一句话也没说,陈永仁已缓缓直起身,放下烟灰缸,眼珠转了一转,甩甩手。伪装必需,他的面孔已比从前更冷硬,但细微处并未改变——每逢尴尬,他都习惯性撇撇嘴,像念书时。刹那恍惚间,杨锦荣觉得他们并没分别那么久。

 

陈永仁理所当然被带返警局。他在椅上被绑定时神色不变,保安科与杨锦荣威名在外,被逮住的小弟口口相传。陈永仁平时总被带到重案组,黄志诚尽量放水,尚未受过杨锦荣如此隆重的招待,只好不变应万变。保安科的几位还来不及说什么,杨锦荣推门进来,风度翩翩一点头:“我单独问他几句。”杨锦荣作风霸道但自有道理,几个属下带上门出去。

 

杨锦荣俯身,欺近问他:“你知不知道今次带你回来为什么?”

 

陈永仁一边动动手腕试图挣脱,一边仰起脸来看他:“寻衅滋事嘛阿Sir,我现在就反省咯。”他的笑容比之前手拿烟灰缸还挑衅。

 

杨锦荣亦跟着他微笑起来:“那么你等下。我同你们不熟,等下移交重案组。”他将文件夹顺手在左手掌心一敲,直起身径自往外走。

 

等下当然不是简单等下。陈永仁垂下眼看看地面,又抬起眼似笑非笑地看他的背影。杨锦荣只感如芒在背,忽听到他声音幽幽,客气、懒散而虚假:“好啊。阿Sir,我们都很配合你们工作的。”他庆幸万分。陈永仁还是他记忆中的样子,孤僻而坚定。或许为着有这样的人存在,他也能为自己的非常规手段找到理由。这些手段,最起码能够让陈永仁这样的人更安全。

 

“那么,你小心点。”他由衷一微笑,身后的陈永仁咬了咬牙,大概在猜测接下来到底要如何小心保安科吧。

 

 

 

【刘建明】

 

梦里,他又回头瞥了自己一眼。明明是他被驱逐,但刘建明羡慕他,简直羡慕得要死。

 

仔细想来,明面上他未被驱逐,但他们也永远不会接纳他。假使他们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任凭他解释一百次他真的想做个好人只是有苦衷,恐怕都没有用。有时他也会怀疑“苦衷”。真的身不由己吗?真的不能自由选择多一点点吗?想到这里也不敢再想,头痛欲裂。记起他在电脑里找到陈永仁的档案,记忆一下清晰,原来是他。

 

在音像店里遇到他,隐隐似乎有点印象,并未深究,以为他是看店的伙计,目光只在他打石膏的手上停留一下。后来又去店里,却没见到,一问,原来是“仁哥”,在道上混,来收账的。他顺口回答:“看他不像来收账的啊。”店家说了什么,也忘了,并没下文。

 

他滑动鼠标,从陈字移到仁字,想原来是你。对这位被辞退的同校同学,他倒颇有印象。记得蝉联第一,当时人人羡慕,至于具体长相却不太清楚。他凝视屏幕,照片里的陈永仁比他之前所见的更有精气神些,笑容明朗舒服。尽管他现在见到的陈永仁常是垂着眼睛,衣着随意,但眼中的温和,似乎一如从前。刘建明忽然觉得有些喘气不上,腾出左手调整一番自己的领带,手指摩擦过自己的脖子,好像握住、掌控了脆弱的生命。他忽然心念一动,回头看去,陈永仁的座位空无一人。他知道了,一瞬间周身一寒。刘建明重新打量一下照片里的学生,左侧履历丰富,他亦不禁感叹陈永仁果然不是一般人,但都没用了。

 

他轻轻按下鼠标左键。Delete。清空了。任你是谁,丰功伟绩满屏,还有何用?

 

他走出门,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下属敲门送进来一杯咖啡,表情分外友好。自从杀了韩琛以后,警署上下对他的态度都不错,他报以一笑,不再理睬。下属关门出去,他垂下眼睛凝视文件袋,被陈永仁翻动过,“標”字显眼。他知道陈永仁发现了,心里有些恍惚,不知道他是否还有后招?他的信息始终有限,又实在担心身份被揭穿。

 

想到这里,又无法克制地嫉妒起陈永仁来了。陈永仁怕身份揭穿吗?了不起一死,大家个个称颂,曾经误会他的人或许都恨不得给他送面锦旗。而他一死即是身败名裂,谁再肯管他?可是我有苦衷!他心里发狠起来,恨不得把一桌的东西挥手扫到地上,仅是看着就心烦。这么一想,越加羡慕,羡慕,又忍不住反问为什么。

 

又记起陈永仁的警觉,照片里,他的眼睛显得机敏。不该疏忽了,叫他发觉。为何不肯同我粉饰下太平?我杀了韩琛,只想过眼下的生活就好,并非全不想做好人,更无理由不恢复你的身份,你当时不走…大家都好。可是现在,命运拨弄了生活的轨道。刘建明一阵头痛,一拳捶在桌上。陈永仁的眼睛又浮在他面前,敏锐又坚定。这件事多半善了不了。

 

仅是想起陈永仁的脸,他就有这样的预感。因为,谁让陈永仁就是这样的人?

 

 

 

【陈永仁】

 

他抬起头,今天太阳太大,走在路上都嫌不舒服。好在不过几步,傻强的车已停好。他眯着眼一弯腰上了副驾驶,傻强和他聊些琐碎的事,左一句右一句,他没放在心上,随口回答而已。他实在没有精力再关心这些东西了。

 

调整了下副驾驶的座位,他没骨头似的依靠上去,不想额外用半点力。他开心的事太少,担忧的事太多,沉重不已,压得他几乎没多余气力。他想发泄,打人?傻强现在如有事交代他做,即使群殴他也一定不会推辞。哪怕一拳打在玻璃上也好,鲜血、痛苦,都随便,只要有个办法能发泄。大哭一场倒也不错,但能向谁跟前哭?或者自己号啕之后也罢了。他感觉心脏跳得很快,身体要负荷不起,但又并无跳得快的理由,于是呼出口气,心跳慢下来。又太慢,像飘在空中,他呼吸不畅。

 

他问傻强能不能在前面停下,律政署介入嘛,心理治疗,那个心理医生啊,好——他刹住车没往下聊。想起李心儿,不愿再继续说,私心不愿她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自己口中。何况多说也没用。傻强大笑,强制心理治疗啊,没病你也看出病咯。他笑笑,没有接话。感到说话也没意思。做什么都没意思,只希望快点结束。他有些急切想去李心儿的办公室,先睡一觉。不能去死,那么最起码,先睡一觉吧。

 

 

 

【关于名为陈永仁的生物的调查报告】

大家对陈永仁几乎交口称赞,相信他如不做卧底,定会成为优秀的警察,优秀的朋友,优秀的对手,优秀的下属,抑或,优秀的男朋友。遗憾的是,“不做卧底”这个前提始终不能成立。即便成为卧底,他亦仍然保有他的美好品质,不乏可爱、温驯、敏锐、坚定的优点。朋友仍然尊敬他,女生也仍还爱慕他,上司始终觉得他更优秀,即便对手亦认为他可畏可羡。至于该生物本身是否痛苦,真有暴力倾向、抑郁等症状,有待进一步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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