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时弹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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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珍·清光满地

光珍·清光满地

*沿用邵氏《倾国倾城》《瀛台泣血》的设定再+一点《宫女谈往录》等等,但是倾国这版珍妃有点太小白兔了所以我自己修改了下,主要是从李莲英的妹妹李氏的视角来看。



珍妃被押进来的时候,李氏瞥见皇帝的嘴角紧紧抿了起来,喜怒全形于色。李氏看不上光绪爷,一样看不起珍妃。


李氏和光绪爷的梁子,是选妃时候结下的。但她自己后来回想,认为其实一看见光绪爷就很不满意。那时光绪爷并没挑三拣四地挖苦,下她的脸面,反倒很温和,称赞了几句,只说“满不点元,汉不选妃”,因而不肯选她。李氏站在边上听见这句话,心里冷冷一笑。光绪爷和她哥哥结梁子,当然是不肯选她啦,她半转开脸去,心想,只可惜,老佛爷偏偏很器重我哥哥呢。光绪爷不再看她,而去看珍妃姊妹,那时候当然还只是他他拉氏。珍妃的模样很好,脸微圆,俏皮可意。但李氏也不觉冷笑,只因她看起来实在就是个无害的小姑娘,没甚城府头脑。她姐姐慎重地站在一旁,不敢笑也不敢抬眼,如此迎接贵人审视的目光。李氏更懒得看,别过脸,背着人翻了个白眼。


这时李氏听见哥哥的声音,有些急切的:“可是奴才已经投了旗啦。”


李氏忽然觉得自己的面皮有些发热,因为知道这么样对光绪说话,只会更招难堪。果不其然,年轻的皇帝皱了下眉:“投旗?投旗终究是投旗。”轻飘飘的。李氏更讨厌他。


哥哥的声音也不快起来,但毕竟是奴才,并不敢真正出言不逊,像是玩笑,口气却古怪:“奴才还是巴结不上。”


这桩事体的收尾,便是光绪爷虽不要她,老佛爷却开恩叫她侍候在身边。老佛爷当然是比光绪更可靠的一座山,因此李氏虽不是妃嫔,珍妃姊妹识趣就也该给她几分薄面,就连光绪爷,也不该轻易落她的面子。


可惜光绪实在太把自己当做皇帝了。


他总觉得,既然他做了皇帝,既然到了危亡的时候,总该做些什么。因而惩查贪污,狠狠将她哥哥责打了一顿。李氏看到伤时,才意识到光绪爷毕竟是皇帝。他有他皇帝的责任,却只得些可怜的权力,发落太监到这一步也算过火;他有他皇帝的志气,却并没精明的权术。他以为自己内可罚贪,外可宣战,但这两件事必要他惨痛地来还。要他和珍妃惨痛地来还。李氏的眼泪砸在冰冷的地砖上,哭声在太后的厉声呵斥里咽回喉咙,恨恨地这么想着。


她的报复来得很快,时机选得也很好。她也知道她最能倚仗的就是老佛爷,所以怎么样的设计光绪珍妃都不要紧,只要他们最后惹老佛爷生气就是。


时机就是现在,现在是老佛爷的千秋。如果现在有什么恼人的事发生,老佛爷一定会发怒。


这件事就是珍妃私通戏子。


老佛爷当然不一定相信,不一定要重罚,但光绪一定会回护珍妃,这件事情就一定会让她老人家很扫兴。李氏想做的、能做到的,暂时到这一步已经够了。


珍妃被推进殿时,眼中就已浮了一层水雾。李氏一向认为珍妃的胆子虽大,爱试些新鲜玩意,但只因为不知道宫内真正做主的是谁。一定不是光绪爷。但珍妃第一眼看的偏偏就是光绪,开口轻轻叫了声皇上。这么样一个人,老佛爷看了怎么能不生气?李氏已经在冷笑。


但李氏很快发现,珍妃也有自己的聪明之处。珍妃的眼光虽向李氏这里扫了一扫,但只是垂着眼说:“我不知道。”在老佛爷的千秋寿诞,含糊总比挑明了闹要更好些,何况老佛爷一向偏疼李莲英与李氏的,或许珍妃明白了这个道理。


光绪爷却忍不住开口:“亲爸爸,珍妃她不会做这种事。”


他的面孔,看着像书生倒比像皇帝多些。李氏一直听说他身子羸弱,更像的是性情天真,他那样真挚地爱珍妃、认真筹备与日之战。这种人真能做皇帝么?李氏小时候,是信任说书人口里英明果决、仁德无比的圣天子的,但自从哥哥进了宫,他对小皇帝那不在乎的态度也渐渐浸染到李氏身上。仁德?果敢?洋务?李氏看来,这些东西之所以还在,无非是因为太后并没有下手。


这一夜的烟花已经放过,光芒绚烂,连皎皎明月都被遮盖。但热闹已经过去,庭中洒满的是清冷的月光。老佛爷还在怒斥珍妃:“那么他为什么单找上你!”


忽而,寇连材的身形闪露在庭中,欲语还休的神情。李中堂、翁同龢几个,也在院中,在清光中。清光满地沾尘泥。他们都站得很直、穿得很端正,脸上却是说不出来的苦意。


——战报!


李氏的心也悬起,瞬也不瞬看着太后。她保养得宜的脸上现出一种李氏难以揣摩的神色,混杂着愤恨、不满、怒火,最后归于冷静,但眼中却是寒冰深渊。太后用发颤的手狠狠撕碎了败讯:“打仗!打仗!我让你打!我让你打!”


这下谁也顾不上珍妃私通的事了,光绪的脸色也一下大变。比起老太后的自制,他的脸刷一下雪白,在月光下更像是冰冻住般。李氏竟然也有些怜悯他了。


皇后和瑾妃站在一块,悄悄对视了一眼。她们俩的性格都柔顺,一向也不爱管朝政上的事,只知道老佛爷着实地发火了,现在实在应该劝和的。于是皇后向老佛爷走了一步,瑾妃却向妹妹使眼色,要她赶紧劝劝皇帝。


李氏的怜悯顷刻消散,想她们不知道,经过这遭,皇上只怕还有得受的。这样的军国大事,李氏当然不能左右了。所以她只静静地跟在人群后,看这繁华热闹的日子就像绚烂的烟花,须臾成空,主子闹翻了,太监宫女们苦着脸来收拾残局。刚才的热闹全不剩了,只这明明的月,高悬在空冷淡地望着世人,望人哭,望人笑,望这转瞬也将不见了的喜怒哀乐。李氏忽然觉得好冷。为了老佛爷喜庆,她也特地穿了件红裙,席上喝了几杯,又想起自己要做的这桩大事,不胜欢欣鼓舞,掌心发热。眼下这桩大事了结了,更大的国事又压来,她也在这阴影里,惶恐地转头,听见缥缈的声音从高远的地方传来:“不签条约,又能怎么样呢?”老佛爷的声音。她也无法站在月下,觉得月光又冷又利,像要直照到骨里去,忙不迭转身走了。


珍妃正坐在光绪榻边。


她穿一件淡粉色的宫装,双眼通红,李氏跟在慈禧身后进来,注意到珍妃的眼神一掠而过。哭的、恨的红色。她伏在光绪耳边,不知低喃什么,光绪闭紧了双眼。这对少年爱侣,经过昨夜的时候,知道太后即将发难,大抵如受业火焚身,但尚不肯轻易言败,李氏瞥见珍妃腕上的镯子轻轻晃动着,珍妃的手紧紧攥着榻上的锦被。但又有什么用?连她都能看穿的心绪,老太后还能看不破么。李氏挤出一声轻笑。


李中堂、翁同龢与几位官员已陆续走了进来。寇连材亦侍在一边。连恭亲王也到了。李氏留意光绪的脸色近于一种灰白色,皇帝的身子一直不好,但也并没到沉疴难愈要求太后训政的地步,现在却不得不仰面躺着,听老太后一句句斥责、一字字安排。李氏忍不住也仰起头来:上面到底是什么、皇帝在看什么?雕梁画栋固然华美,但似乎蒙了尘灰,大清到今,也实在是有些太古老、太陈旧了。可惜皇帝的能耐,扫不干净、拆不完全、搭不起来。


后来他们再说什么,与李氏已没关系了。李氏只是冷眼旁观着,看他们激动愤懑与太后争执,听他们的怨言或许兼含着诅咒。诅咒太后,也诅咒腐朽的朝廷,无灵的神祇。


雨声太急,风声太凶。而眼泪偏偏是无声的。李氏站在房中,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压抑与暗沉,看着光绪珍妃无声饮泣,看着李中堂翁师傅叹气不已,看着恭亲王年迈的脸上现出的让人看了担心他自个身子都承受不了的愤怒。她并不是得胜者,也并不感到快慰。


此时,她只想快些冲出这座闷人的宫殿。她想起了昨夜的明月。


老佛爷正在慢慢宣布她的意思。签订条约、训政、逐翁同龢与李鸿章,恭亲王也老了,不该再来上朝,至于皇帝,就慢慢养病吧。等这一切尘埃落定,李氏就可以走出这座暗无天日的宫殿了。她轻轻吐了口气。忍耐、等待。


她无端猜想起来,莫非刚才珍妃伏在光绪耳边,说的也是这样的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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